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佛光璀璨的明珠—云冈石窟经典造像赏析
创建时间:2021.01.20

形式是内容的载体,佛像又称法像,是佛法的载体。深入了解佛学的人很少,大多是在对佛像的审美过程中朦胧感悟其内涵的。若想读懂经典佛像,须对哲理深奥的佛学文化有一个正确的认识。

汉语词典解释:“佛指修行圆滿的人”,佛像就是博闻多学、悔人不倦、大耳大口的“聖”人的理想化形象。佛教的主旨是教化、启蒙,希望人们回归善良,提高觉悟、增长智慧。  

佛教源于印度,流经西域,漫播华夏。

佛教历来注重偶像的教化,开凿于佛教信仰鼎盛时期的云冈石窟就是对佛学的完美诠释。

“大同”,是因唐朝在这里组建过一支多民族融合的军队“大同军”而得名。在化剑为犁,民族和睦的大同,开凿展示“世界大同”终极理想的云冈石窟意味深长。

大同城西15公里处的云冈石窟,始建于北魏和平初年,距今已有1600年。是中国早期石窟艺术的代表。

山岳坚深,生命宏大、充满灵性。为了求得佛法永驻与山岳共存,钟情于佛教信仰的北魏王朝定都大同后,即在武周山南麓开窟造像。选择山林的荒凉,以寂静为美是佛教对人心智的淬炼,也契合了中国道教以自然为依归、清静无为的情调。

云冈石窟现存大小窟龛252个,雕像5万余尊。山崖上错落有致的洞窟开启了一个个幽玄的门,这种灵动清寂的物理虚空间內外合一、交流畅通,给人们的心理虚空间开启了更多的空灵感悟。门外是现实生活,门内即是虚幻的净土世界,由内向外望,幽玄的入口则成了明亮的出口。一入一出就会引发一次由超脱人世的禅修境界(出世)到回归现实生活(入世)的心理转换。

所有宗教的修行方法都是求得心念宁静,神秘寂静是石窟特有的魅力,静则灵,灵则慧,寻幽探秘的人会不由自主地进入一个清风朗月的禅修境界,静下心来感悟佛学文化的內涵,心性也会得到净化。

黑中有白、白中有黑,阴阳流转的太极图形是虚实相生中国传统文化的标志,是祖先留给我们破解宇宙奥妙的密码,也展示着美学的妙理。太极图阳魚中有个幽玄的入口,阴魚中有个明亮的出口,阴魚、阳魚的图形都是灵动通透的。追逐灵动,寻求通透是人类心理的审美需求。在山崖上开窟造像的创意就是“色不异空,空不异色,色即是空,空即是色”的佛学宇宙观和虚实相生中国传统文化的形象诠释。

人的心幻生幻灭,终日随缘。所以心灵的建设需要重复,佛教造像艺术对信仰的视觉感召作用功不可没,每重复一次就壮大一次。人们走过一公里的石窟群即可经历多次由出世到入世的心理转换。从而加深对佛学的感悟。

云冈开窟造像的帷幕是由高僧昙曜拉开的。他在武州山留下了赫赫有名的犍陀罗风格的“昙曜五窟”。犍陀罗风格是融合了西域、希腊造像特点和东方灵魂的高尚梦幻。这五尊主佛顶天立地,气势磅礴,既是五佛,又分别象征着北魏王朝的五位皇帝。

顶天立地奇男子       炤古腾今大丈夫

好一派胜利者的英雄气魄!五窟之一的第二十窟露天大佛因其体量,神态的巨大气势和唯一的显露而成为石窟群的主角,这种显与隐的布局独具匠心。由于开凿时前面没有石壁遮挡,便于雕刻施工时远近观察、反复推敲,所以这尊巨像无论从任何角度和距离观赏都十分完美,成为这个磁场的核心,是云冈石窟这部煌煌巨著的封面,是佛都大同的标志。

中国艺术重感悟,“其形依意而设,其意依形而存,形意相溶,大而化之”。为了塑造刚劲、雄浑的巨人体魄,凛然安坐的大佛从整体到局部都作了几何形的概括、夸张和变形,把“简洁就是丰富”的美学妙理运用到极致,使静穆的佛像更具象征性。大佛的肩宽和身长远远超出人的正常比例。双腿单盘,坐姿似北国辽远的大地平坦开阔、是聖人豁达胸怀的象征。体态中正安定、内刚外柔,集父亲的阳刚挺拔与母亲的温柔平静于一身。两手臂作定印,两腋虚空、圆融,呈现出心念宁静的气功态。为了加强大佛身躯挺拔的剪影效果,印度式的披肩装不作立体雕塑,而是在躯体上以疏密有致的线刻图案来表现,线条的律动和节奏充滿佛乐流畅超然的韵味。边饰二方连续的图案细密工整,寓意着佛教法度的严谨。

大佛头顶磨光高肉髻,面庞饱满丰圆,双耳垂肩,前额与眼框结构处的下沿阴刻一条细长线是眉的造型,鼻高坚挺,目深微闭细长,肩膀展阔,胸部宽厚,造型圆中有方,近看有棱有角,远看眉清目秀。其神态慈祥而不软弱,刚正而不生硬,伟岸而不傲慢,平和中透着几分鮮卑人强悍、豪放的尚武精神。大佛前倾的体态既便于信众观瞻又体现出关照众生的亲切感,近距离仰视还会感受到由巨大势能形成的震慑感。大佛长久地屹立在景观中心,强制性地向人们展示着唯美、端庄、静穆的风彩,大佛得道觉悟后会心含蓄的笑容,那静观自在、充满对芸芸众生无限关爱和期待的眼神,只要与你的目光对接,就叫你一生一世无法释怀。

刚柔相济的造像风格呈现出佛教坚定意志与柔软心灵相结合的通达境界。人的意志不坚定无以穿越千难万险,心灵不柔软怎能感知爱和美,心灵不柔软怎能感知慈悲和温暖。

静如泰山的坐佛背后是毡包式的天宇,呈现着“空故纳万境”的包容,背景上面用浅浮雕加线刻的装饰图案幻化出一派“影中群像动,空里众灵飞”、秩序井然的天国美景。神秘的火焰纹样是宇宙能量的象征。流转的时间、空间和能量在这虚空间里聚合着生命的力量。大佛与背景一凸一凹,一简一繁,一静一动,一实一虚、一厚重一空灵的形式对比给人強烈的视觉冲击,提升了个人与宇宙间的通灵和感悟。静穆的大佛成了瞻仰者胸襟的替身。

第五窟前室的一尊佛像形象俊美,神态宁静,雕刻手法简约到极致,省略了许多细节,一派大家风范。超然的神韵是作者心境的投射,蕴涵着北魏王朝政通人和、民风淳朴的信息。是石窟开凿晚期秀骨清相风格的代表作。佛像的眼睛不刻瞳孔,眼神反而更加灵动、安祥。(其实石窟群中所有佛像的眼睛原本都是古希腊造像风格,是不刻瞳孔的,几尊大佛的黑瞳孔是后人“作功德”敷泥彩画时强加上去的。)

第十八窟主佛东侧弟子迦叶的头像雕刻手法洗练、洒脱,非常生动。身躯全部风化,唯有突出崖壁的头部奇迹般地保存下来。透过这尊弟子像我们仿佛看到了石窟开凿者们睿智、坚毅、乐观、对佛无限景仰的音容笑貌。

“艺术只求合情不求合理”。石窟中的飞天、乐舞伎没有翅膀,然而随着艺术家的遐想,他们一个个成了时空中多姿多彩,自由飘飞的幻影,引发了观众寻幽探秘的无限思绪以及净土在高处的联想。这种浪漫的虚幻美是佛教艺术特有的审美特征。

飞天、乐舞伎的姿态在无论怎样的构图框架内都处理的和谐自在,还透出几分稚拙和童心,如同开凿者的心境一样以苦为乐,随遇而安。

石窟內天顶、四壁遍布多种题材,多种形式的圆雕和高浮雕,这种有秩序、有章法、有疏密但不留空白的构图形式与中国壁画、建筑彩画和戏剧化装同属一种装饰风格———“加强所有的色彩(造型)再次获得宁静与和谐”。绘画天才凡.高的色彩也属于这种风格。

石窟造像高情远韵的意境也得益于材质和色彩的单纯,年久风化形成的残缺美和沧桑感使自然造化与人为的创造浑然天成,增强了石窟艺术的深度和神秘气氛。

艺术是时代文化的标志,欣赏北魏云冈石刻造像不得不提及发祥于同时代的魏碑书体。魏体多用方笔,如斧如凿、棱角分明,无絲毫圆滑世故之态,与魄力雄强、厚重浑朴的北魏云冈石刻造像有异曲同工之妙。透过这两座标志,我们可以窥见游牧的鲜卑民族与农耕的汉民族文化交融渗化后形成的宏图远志、充滿活力的北魏风骨。

仰视这座后人难以逾越的艺术高台,我惊叹那些名不见经传的匠师內心世界的崇高和技艺的精湛;敬佩昙曜法师开窟造像的创意以及总体风格的把握。他是一位营造禅修氛围的高手。当然,我们更要感谢当政的北魏皇帝,是他独具慧眼,选择了高品位的创意和高水平的雕塑家。并倾注一国之力,数十万人一斧一凿奋力半个多世纪,将佛教“世界大同”的终极理想在绵延一公里的大山中变成艺术奇迹。巨大的精神力量源于上自帝王下至工匠对佛教、对艺术虔诚的信仰。

诗人歌德说:“谁拥有了艺术,谁就拥有了宗教”。笃信佛教的北魏王朝作到了这一点,云冈石窟见证了佛教在华夏大地的鼎盛,成就了北魏这个“雕刻在石头上的王朝”,北魏开国皇帝坐拥江山,宏图大展的雄浑气势壮大成为华夏民族博大胸怀与非凡创造力的象征。大佛永恒的魅力震住了一个广阔的空间,一个悠远的时间。

中国传统艺术的风格都是装饰的。雕塑和戏曲、音乐、书法、绘画、古建等门类一样,各自在世世代代的传承、转換中形成了千回百转的“东方美”。 高居中国古典彩塑艺术之冠的大同下华严寺辽代彩塑、善化寺金代彩塑以及兴盛于明代的大同龙壁艺术,从雍容典雅的气韵和装飾风格上都能感受到云冈石窟艺术高品位的传承和创造性转换。

艺术永恒的标准是美,而不是新。佛学浪漫的内容、至善的境界以静穆唯美的雕塑形式呈现出来,是云冈石窟历经千年不会产生审美疲劳的原因所在。

“人造景观,景观造人”。云冈石窟经典造像犹如直面灵魂的镜子,潜移默化地完善你的人格,矫正你的人生指向,引导你回归古典之美,是抑制时代病———“心浮气躁”的一剂良药。

今天的人类已经从惨痛的教训中觉悟到:人类的智慧可以毁灭一个地球,但决不可能再造一个地球。自身与自然的和谐才是求得生存和可持续发展的惟一选择。 站在这个高度,心念宁静地仰视大彻大悟的觉者形象,我们将会感悟到更多的生存智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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