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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眺云冈 遥瞰世界 | “中国与世界”展览特辑(三)
创建时间:2021.10.08


2020年5月11日,

习近平总书记在云冈石窟视察并作出重要指示。

这是云冈历史上值得铭记的珍贵时刻。

 时值习近平总书记视察云冈石窟一周年,

云冈研究院策划推出

“中国与世界:习近平总书记视察云冈石窟一周年”系列特展 

本次系列展览分为中国世界两个部分,

聚焦云冈石窟的历史文化意义、世界意义,继往开来,

希望能够推动文化遗产当代价值的阐释与实现。


中国部分由四个主题展览组成,均配以云冈石窟发掘所获文物,通过考古与相关研究成果,复原了北魏地理学家郦道元在《水经注》中记录的“凿石开山,因岩结构,真容巨壮,世法所希。山堂水殿,烟寺相望”这一云冈石窟恢宏景象,并使观众感受其中传承千余年的灿烂历史与文化。



世界部分由三个主题展览组成,以图片展的形式,通过世界范围内动人心魄的文化遗产照片,向观众介绍和展示这些遗产地在研究、保护和利用等问题上取得的成果,在一个更广泛的维度上来理解自我、展望未来。




本系列推送将逐一介绍七个主题展览。


中国部分 展览三

真容巨壮,世法所希——昙曜与大像窟开凿


今天我们通过文献资料与考古工作,
能了解云冈石窟的“因岩结构”之精巧、
“山堂水殿”之秀美。
而它甫一开窟便呈现出“真容巨壮”的气象,
这气象到底源自何处?
就让我们回到一千五百年前的一个历史片段,
从那里开始
……
 
“真容巨壮,世法所希——昙曜与大像窟开凿”聚焦于云冈石窟最早洞窟“昙曜五窟”。这五座大像窟整体布局严整,风格和谐统一,是中国佛教艺术发展史的第一个巅峰,并可能是世界上最早以岩石雕刻出的大型造像群,背后蕴含着北魏各民族对求同存异、多元共荣之路的探寻,意义深远,堪称典范。
 

展览围绕僧人昙曜的生平展开,分为“序:武州山月”“ 凉州:修行半生”“平城:汇聚与波澜”“灵岩:‘崭’新开始”“结语:洪流行舟”五个部分。展览以历史文献串联昙曜的一生,勾勒出时代背景和开窟往事,展出昙曜五窟发掘文物,配合当代插画、雕塑装置等,拉进观众与昙曜的时空距离,感受昙曜的人格魅力和北魏民族交流融合的宏阔历史。








序:武州山月


北魏孝文帝太和初年的一个秋夜,月华升起映照在平城西郊的武州山 ,一位僧人正借着月色凝望五座宏伟庄严的大像窟。他正是云冈石窟的开创者,高僧昙曜。
 
从家乡远涉凉州弘法,又遭逢北凉灭亡被带到平城,历北魏太武、文成、献文、孝文四朝,正是时局最动荡、文化冲突融合最剧烈的年代,期间灭佛与兴佛更宛如大梦一场,还有眼前倾皇室之力开凿仍需面对重重困难的石窟……但这一切,最终没能阻止他完成心中的宏愿。
 
在这个平和的夜晚,一生中历史与自然所给予的重重考验又浮现在他眼前。
 

凉州:修行半生 


自汉武帝开通西域,将凉州纳入版图,河西走廊一直是中原与西域陆路交通和文化交流的重要中转站。西晋永嘉之乱后,中原陷入长期战乱,地处西北隅的河西走廊反而成为一方净土,“中州避难来者日月相继”,粟特商旅带来异域珍宝,西来的僧侣也在此驻锡传法。
 

历前凉张氏、后凉吕氏、北凉沮渠氏,百余年间河西地区佛学兴旺,塔寺林立,因不同语言汇集,这里也成为了传译佛经的盛地。公元384年吕光攻下龟兹,平定西域,不但将龟兹高僧鸠摩罗什掳至凉州,还带回“外国珍宝及奇伎异戏”,印度佛教的石窟开凿也经由新疆地区传入河西走廊,今武威南部的天梯山石窟便是北凉国君沮渠蒙逊开凿。



▲龟兹佛教遗存:克孜尔千佛洞第38窟 佛本生壁画

 


▲北凉佛教遗存:武威天梯山石窟北凉时期供养菩萨
 
在这样的历史背景下,僧人昙曜也来到了凉州,走入了历史记载。史书中并未记载昙曜是哪里人,但从他的社会关系和译经活动来看,他很可能来自罽宾,在北凉沮渠牧健统治时期(433-439年)抵达凉州。他虽未留下画像,但衣着应与当时的僧人无异,身着袒右或通肩袈裟,有一副和中原人不同的面孔。
 
▲炳灵寺169窟北壁后部法显、道聪像,可由此想象昙曜的形象。169窟有西秦建弘元年(420年)墨书题记,是石窟中发现的最早纪年。
 
他在凉州的事迹虽不可考,但《高僧传》记载他“以禅业见称”。自印度佛教初期,僧侣就通过禅定冥想,观想生老病死等场景来断绝心中的欲念,达到更高层次的精神追求。后秦时期鸠摩罗什译出一批禅经,禅观实践蔚然成风,涌现了一批著名禅僧,而十六国重视禅修、崇敬禅僧的风气也对北朝影响深远。对人世苦难的观想、超越生死的了悟,大概正是昙曜在乱世中坚定信念前行的基础。

 


▲克孜尔石窟第77窟顶部所绘坐禅僧侣
 
河西不失为一生传法译经的归宿,但历史却又将昙曜引上了更远的征途。随着北魏第三代皇帝太武帝拓展疆土,陆续对北方的柔然、北燕、西方的大夏、西秦、北凉、吐谷浑等征伐。太延五年(439年)太武帝灭北凉,“徙凉州民三万余家于京师”,繁盛的北凉佛教也被带到了平城。玄高、师贤、昙曜等高僧,应都是在此时一同来到了平城。没有凉州佛教和石窟艺术,就不可能出现5世纪后半平城佛教的盛况。


 
▲大同雁北师院北魏墓出土甲骑具装俑
 


平城:汇聚与波澜
 
从凉州历尽艰辛来到平城,历史在昙曜面前展开了更为丰富绚烂的画面,不同种族不同文化的人聚集在一起,共同建设一个前所未有的王朝。宿白先生在《平城实力的集聚和“云冈模式”的形成与发展》一文中写道,太武帝将南北战场俘获的人口、财务都集中到了平城附近,据保守估计,人口至少要在百万人以上。并且还特别注意对人才、伎巧的搜求。
 
传统儒学的礼乐制度、江南的衣冠风流、北族的风俗习惯、西域的珍奇与新法式,一时齐聚平城,比河西的民族汇聚、文化繁荣更甚,正在形成“杂相揉乱”的北方新文化形态。


▲太和八年(484年)司马金龙墓出土漆屏风

 


▲北魏皇兴三年(469年)邢合姜墓出土石椁

 


▲大同南郊北魏墓群107号墓出土萨珊王朝磨花玻璃碗
 
到底哪一条路能“求同存异”,熔炼出一个共同体的新文化面貌?在连续的文化碰撞中,昙曜所坚持的信仰道路也遭遇了前所未有的考验。崔浩力主恢复五等爵制维护世族地位,与寇谦之联合,推崇太武帝为“北方泰平真君”,使对佛教表示理解的太武帝迅速向道教倾倒,大规模镇压佛教,开启了中国历史上首次灭佛事件。
 
禅学宗师玄高、慧崇于太平真君五年(444年)罹难,和他们一同来平城的昙曜处境自然也十分危险,但他却不顾太子拓跋晃的劝阻,密持法服器物,“誓欲守死”,可以看到他内心的坚定。随着灭法事态的蔓延,北魏各地寺毁经焚、僧侣还俗,此时的昙曜不会敢于畅想,十几年后他将主持开凿中国历史上有史以来最庞大的皇家石窟工程。



灵岩:“崭”新开始

 


灭佛并没有终结北魏存在的各种冲突,一种能兼容并包的文化呼之欲出。太平真君十一年(450年)崔浩被诛,随即太子拓跋晃与太武帝先后去世,兴安元年(452年)拓跋晃十三岁的儿子拓跋濬在一片风雨飘摇中登基,即文成帝,两个月后发布了复兴佛教的诏书。在6年又7个月的灭佛之后,仿佛噩梦醒来,平城佛教迎来了意想不到的兴盛期,也给了昙曜一个新的开始。
 
早在道武帝时僧人法果曾言皇帝“即是当今如来”,佛教作为协调统治集团矛盾、融合各民族关系的一种方法被提出,经历了半个多世纪曲折被重新确立起来,而文成帝时期开始的大像、大寺建造工程,正是为了稳固这一方略,使北魏纷繁复杂的文化面貌呈现一统。
 

和平初年(460年)昙曜出任沙门统,担当起了这一时代责任,不久他奏请文成帝于京城之西武州塞开凿五座石窟,每窟雕凿一尊60至70尺的巨大佛像,这是在众多历史因素的基础上,前所未有的石窟开凿工程。



▲北魏一尺约今25厘米,昙曜五窟最高主尊是19窟正壁坐佛,高16.8米。
 
云冈石质属侏罗纪砂岩,较为松软,同时在昙曜五窟开凿区域内可见易受风化的泥岩带,严重影响了雕刻。昙曜带领工匠们研究了一整套开窟和补救的方法,最终五窟建成。金代曹衍所撰《大金西京武州山重修大石窟寺碑》中称:“虑不远不足以成大功,工不大不足以传永世,且物之坚者莫如石,石之大者莫如山,上摩高天,下蟠厚地,与天地而同久。”

 


▲第20窟主尊胸部横贯软弱岩层,第20窟窟门及西壁立佛可能在完成后不久即坍塌

 


▲第18窟主尊岩层裂缝修补


▲北魏时期莲花钵,用云冈砂岩制成,1992年云冈石窟昙曜五窟窟前遗址出土
 

典范:昙曜五窟


《魏书》载献文帝皇兴元年(467年)行幸武州山石窟寺,这是正史中对北魏皇帝游幸云冈的首次记录,或可以视作昙曜五窟基本建成的标志。道武帝以来便有“皇帝即如来”思想,文成帝曾在平城五级大寺中为太祖以下五帝铸释迦立像,因此昙曜五窟也被认为象征五位北魏帝王,承载着北魏王朝从离散部落、统一北方到民族融合的历史。

 


▲昙曜五窟立面图

 


▲昙曜五窟平面图
 
与龟兹十几米高的泥塑造像不同,昙曜五窟是世界上最早以岩石雕刻出的大型造像群,而其最终成型是在一路传来过程中多元文化的选择、融合。石窟在龟兹、北凉发展出塔庙窟、大像窟,昙曜五窟则因地制宜,形成了平面呈马蹄形的大像窟。造像主题继承了河西的三世佛、交脚弥勒、千佛等,飞天形态改良,供养人形象极大丰富。在风格上犍陀罗、笈多风格交融,开凿较晚的16窟已露出太和以后的褒衣博带风貌。



▲甘肃永靖炳灵寺169窟
 

▲山西大同云冈石窟昙曜五窟
 
在开窟造像之外,昙曜组织过两次大规模的译经活动,希望佛法“流通后世意存无绝”。他的卒年不可考,但从仅有的文献看,太和十年后便再没有关于他的记载了,昙曜也自此消失于历史中。但对历史、对信仰、对形形色色众生都有很好理解的昙曜,把他的信念、慈悲、理解、愿望永远镌刻在了这里——佛法沐浴之下,众生平和喜悦,彼此理解和欣赏,交融共处,美满祥和。在这其中是否有昙曜的形象呢?



▲北魏时期弟子头像,1992年云冈石窟第20窟窟前遗址采集
 


结语:洪流行舟
 
十六国北朝时代战祸连绵,民生多艰,人间的苦难和生死一幕幕上演,个人就像被狂风裹挟行舟于历史的洪流中,难以掌握自身的命运。因而生命的意义、解脱痛苦的方法成为了这个时代中人们共同探求的主题。

在这迷航中,昙曜以始终如一的信念驾驭着小舟,在波谲云诡的人生际遇中,完成了自己的求索。

多年后,胡太后在洛阳建造了九级永宁寺木塔,工程仅用了三年时间,是当时最高大壮丽的木构建筑,但十八年后便在北魏末年的风雨飘摇中焚毁了。
 
而昙曜主持开凿的佛像却俯瞰着历史烟云、芸芸众生直到如今。历朝历代每一个经过石窟的人,都会被它的宏伟、坚定、悲悯、永恒所触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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