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院士专家纵论文物保护与科技创新(二)
创建时间:2021.10.29


杭侃:云冈研究院院长

北京大学考古文博学院教授

我今天汇报的内容是云冈石窟的开凿过程和它带来的相关保护问题。先简单介绍一下云冈石窟的基本情况,云冈石窟距大同市16公里,开凿在武州塞的南麓,石窟绵延1公里,现存大小窟龛254个,主要洞窟45个,石雕造像5.9万余尊,佛像最高的17米多,最小的2厘米,云冈石窟在2001年12月入选世界遗产名录。云冈石窟从地貌分为东、中、西区。

第一个问题是文献记载中的云冈石窟。《水经注》中说“武州川水,又东南流”。北魏郦道元《水经注·漯水》记载:“凿石开山,因崖结构,真容巨壮,世法所希,山堂水殿,烟寺相望。”《续高僧传·昙曜传》:“龛之大者,举高二十余丈,可受三千许人,面别镌像,穷诸巧丽,龛别异状,骇动人神,栉比相连三十余里”。

文献中记载云冈石窟造像“真容巨壮,世法所希”,因为是皇家工程,因此有极高的赞誉。世界遗产委员会的评价是:“代表了公元5世纪到6世纪中国杰出的佛教石窟艺术,其中昙曜五窟最早的五座洞窟是中国佛教艺术第一个巅峰时期的经典之作。”

《魏书·释老志》记载:“昙曜五窟,雕饰奇伟、冠于一世。”昙曜五窟共同的特点是草庐式,三世佛造像,主尊形体高大,占据了窟内的主要空间。云冈为何有雕饰奇伟、世法所希呢?北魏在征服北方的过程中不断向平城移民,移民的数量达到一百多万,我的导师宿白先生曾说:“云冈石窟是新疆以东地区最早出现的石窟群,又是北魏政权集中全国的人力、物力所兴造,它所创造发展的新模式很自然地为全国所效仿。因此东自辽宁义县万佛堂石窟,西迄陕甘宁各地的北魏石窟,无不受云冈模式的影响,甚至远处河西走廊、开窟历史早于云冈的敦煌莫高窟亦不例外。”对云冈石窟研究的深入与否,直接影响到一大批石窟研究的深度,尤其是早期石窟。

第二个问题就是云冈石窟的开凿过程。云冈石窟开凿在砂岩体上,谢廷藩在《中国石窟·云冈石窟》里面说了一下地质构成,云冈石窟开凿在侏罗纪的厚层砂岩中,但实际上岩层很复杂,每一层每一个洞窟情况也不一样,开凿石窟首先要斩山,文献里叫做“斩山太高,费功难就”。

《魏书·释老志》中记载,北魏迁都洛阳后,景明初,准代京灵岩寺。原来是想仿造云冈石窟,在龙门为高祖和皇太后开凿两个石窟,但是过了好几年,连斩山的基本工程都没有完成,所以“斩山太高,费功难就”,奏求下移就平,去地一百尺,南北一百四十尺,这就是我们看到的宾阳洞。

云冈石窟是新疆以东地区第一个大型石窟群,一是皇家石窟,二是难度极高,在石头上开凿雕像。经过云冈石窟和龙门石窟的开凿,锻炼出一支队伍,这支队伍是后来开凿石窟寺的重要力量。“斩山”需要“斩”不同的面,第3窟的正面、侧面、地面都是应该关注的,可以看出它们的早晚关系。云冈石窟可以看到多处斩山开窟的痕迹,斩山后留下的一些零星的资料可供我们做推测。再就是“取石”,当时施工的现场用的是简易脚手架。从第13窟附窟的一尊未完成的雕像上可以推测出云冈石窟造像的一个大概程序。云冈石窟的古今地貌发生了很大的变化,早些年做调查的时候,在北魏河堤的位置能看到洞窟的明窗,还有施工面,有采光的作用,早期石窟的明窗明显大于窟门,除了采石,还可以观瞻造像。刚开始开凿了山体,后来增加了第二期的洞窟,再后来开凿了第三期的石窟,这是大概的开凿过程。除了《魏书·释老志》对龙门石窟的记载,另外在云冈还有一块金代的碑记,这个碑揭示了云冈石窟开凿一个石窟需要5至8年的时间。

我引用日本学者的一段话:“昙曜在开窟的时候受到世人的信赖,但是这个难度特别大,云冈岩壁过于脆弱,沉积岩中脆弱的岩层随处可见,遍布第16-20窟,开凿中,常住石窟寺的昙曜大概不时能体验到裂缝,令人悚然的声响,所幸未发现崩塌。”我认为昙曜五窟在开凿过程中就出现了崩塌。

石质文物最大的问题是崩塌,还有水及人类的活动影响。卸荷裂隙是特别重要的,再加上构造裂隙,断裂面,软弱岩层,还有水的作用,岩体就会出现很多的问题。这些问题在开凿过程中就会存在,古人也会采取一些措施。石窟的稳定性问题曾经是云冈石窟面临的最大考验,几乎所有的洞窟都出现过崩塌,主要是前立壁。对于20窟,它的原貌是有明窗有窟门的,什么时间崩塌的?日本学者认为是辽代,我的推测是当时就出现了问题。东立佛是完整的,西立佛经过这些年的考古工作,基本上能拼起来了,但后面是平的,就是当时崩塌了以后,补了一个佛,再后来又坍塌了。后面的石头都是齐的,也能支持我原来的一个推想,即开凿的时候就发生了崩塌。可见云冈石窟的开凿顺序,需要从没有完成的洞窟或是残破的痕迹中寻找。

云冈石窟第1、2窟,最近在搭架子进行维修,塔顶上面发现了梁孔,一个塔刹的基座、角梁,现场清理出一道裂隙。上世纪60年代的大面积保护在支撑着它,有一些稳定措施,为后面的研究留下了一些证据。现在的保护既能起到加固作用,又能使看起来残破、实际上非常重要的痕迹得到保留,这是保护观念发生变化的结果。最后我引用意大利学者《建筑保护史》中的一句话来总结今天的发言:“一切保护史都是思想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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